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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再见

不说再见

龙门

大古广场

在不久前的交战中,大古广场的一部分化作了废墟,整个大楼因为部分坍塌时的巨大震动,多多少少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损。除了草木还未来得及占领一切,大楼内部的景象与世界末日相差无几。管道的破损使一些地方被水所淹没,一片布满裂纹的天花板上渗下水滴,滴落在阿鬼的钢盔上。嘀嗒声回响在他所坠落到的小商铺里,几乎来自全身的疼痛让他不得不清醒过来,他试着挪动自己躺在碎石堆上的身子,发现自己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折成两半。睁开眼睛,由商铺橱窗外照进来的光线使周围的一切还算清晰。

“......该死的——”

他慢慢坐起来,等待疼痛散去。这时,他才意识到有水滴一直在敲打自己的钢盔。他将其解下,拿在手中左右观察。在上面有一道崭新的划痕,是近卫局的狙击手留下的,他们的弩箭还无法击穿这顶军队的头盔。

“你会用得着的。”

阿鬼回想起凯利恩将钢盔和一把步枪一起送给他时说的话,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阿鬼被凯所救了。在戴回钢盔之前,他将整合运动的白色外衣的兜帽拂下,隔着手套摸了摸自己的鲁珀耳朵——这顶钢盔绝不是为了耳朵长在这地方的人所设计的。随后,阿鬼用步枪作拐杖将自己撑了起来,口袋里的子弹相碰,微微作响。他需要遵守自己的承诺——活着走出龙门。

走出店铺,阿鬼学着以前与凯一起行动时观察来的动作,将枪托抵在肩上。向上看去,各个楼层在这个大厅处变为切面,由已经停止运行的电梯连接。在最顶层,天花板上破开了一个大洞,碎石全部砸进了大厅空旷的中央,光线得以从大洞中照亮这片区域。在阳光中,飘散的灰尘颗粒变得肉眼可见。阿鬼走到一处指示图前,原本给顾客们介绍商铺位置的地图成为了阿鬼走出这大楼的最大帮助,他仔细考虑着每一条走廊在坍塌中幸存的可能性。但一阵沙沙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意识到那是靴子踩在这洒满碎石的地面时发出的声响,立刻转身瞄准身后那位悄悄靠近的陌生人。透过机械瞄准镜的准星,阿鬼看见的是:一名女性暗影弩手,大概是与队伍走散了。

“嘿,放松。”

阿鬼将步枪慢慢放下,对方也松开了压在扳机上的手指,将弓弩上的箭矢取下。但还没等阿鬼开口继续问些什么,对方便冲上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抱,抱歉。我只是......”

她意识到自己的突然后松开了阿鬼,说道。

“我以为...这里只剩我一个了...以为...不可能逃得出龙门了。”

“没事了,我们会找到出去的方法的。”

阿鬼安慰道,虽然他也不清楚这片钢筋混凝土的废墟中有多少敌人,又有几个还未被近卫局控制的出口。

在一段时间的探索后,阿鬼和安在众多商铺中找到了一家可以歇脚的咖啡店,甚至有一台咖啡机还能使用。

“我叫安,至少队友们是这么叫我的。所以,你叫阿鬼对吧?”

这是,两人才想起来他们甚至没有交换代号。

“是,你怎么知道我的代号的?”

“是因为你的队友凯,你们虽然不知道,但在浮士德的队伍里,他很出名呢——据说他用他的铳械击溃了一整支乌萨斯的近卫军团,而那些乌萨斯人至始至终都不知道他在哪。”

“......”

阿鬼看了看靠在自己座位旁的步枪,这就是安所说的传闻中的那把抢。至于作战过程,则是他亲眼看着凯完成的,没有半点夸张。那些乌萨斯人被凯的游击打得草木皆兵,最后四散而逃。

“你应该很了解他吧,他是和有浮士德一样的源石技艺吗?”

“......不...他是个非感染者。”

即使隔着面具,阿鬼也能察觉到安在听到这句话后的震惊。

“......那,那...他为什么要帮我们?”

“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少数良知尚存的人。”

此刻,两人的交谈归于沉寂,安在一段时间的思考后选择接受——接受这个世界还尚有希望。

店铺外,楼下的大厅处传来脚步声,使刚饮下一杯咖啡的两人重新拾起武器。他们来到玻璃围栏边,向下方的大厅看去,是龙门近卫局的人。他们打通了进入大楼这翼的通道,开始围剿可能的残留整合运动。

“我们应该先发制人吗?”

阿鬼问一旁的安道。

“他们只有近程武器,但人多势众,我们不可能藏得住的,不能等他们找上门来。”

“我对这家伙的使用还不够熟练,只有离得够近我才打得中。”

阿鬼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步枪,不论是重量还是质感,他都还未彻底适应。

“那你去守住楼梯间,他们一上来就开火。我在这里打击他们,防止他们靠扶梯上来。”

事不宜迟,阿鬼压低姿态,赶往楼梯间。而安则在目视确认敌人数量后朝大厅里正在分析指示图的几名近卫局队员送去了自己的问候,一颗弹丸在他们的脚边爆炸。随着自己的队友倒下,其他近卫局队员也立刻做出反应,他们锁定了安的位置,并用盾牌为自己提供保护。小队兵分两路,分别从大厅的手扶梯与楼梯间上楼,进行包围。

虽然盾牌能够在与整合运动的近距离交战中起到做作用,但面对暗影弩手的穿甲箭矢,还是显得太过脆弱。几名近卫局队员在用盾牌抵挡攻击时被箭矢击穿而死。选择走手扶梯方向的近卫局队员们陷入了困境,他们只好暂时躲在掩体中。

从楼梯间突进的小队马上就要抵达安所在的楼层,他们打算将她逼入绝境。但来自阿鬼步枪的子弹打破了他们的念想,冲在最前面的队长被击中头部,当场毙命,他的尸体沿着楼梯滚到了剩余队员所在的楼层。

“投降吧!近卫局的其他部队很快就会赶来这里。星熊警督也会来的,你们无路可走了。”

“好啊!让他们来,来一个我们杀一个。”

说着,阿鬼又开了一枪,子弹打在楼梯间拐角的栏杆上,擦出火花。近卫局的队友们见劝降无望,暂且退回了楼下的安全区。

阿鬼趁着这个时间,赶去与安讨论对策。却发现她正倚坐在墙边,右肩上中了一箭,血液将她们暗影弩手特有的浅棕色外套染成深红色。

“小心!”

还没等阿鬼反应过来,一发箭矢划过他的钢盔顶部,弹到了墙上。而巨大的力量则将他摔在地上。

“不要站起来!对面有一个...唔...箭法挺好的家伙。”

安因为疼痛而颤抖着。阿鬼匍匐前行到安身旁,查看她的伤势,虽然并不致命,但对于一个弩手来说,这算是彻底失去战斗能力了。

“我把扶梯炸...炸断了,不用担心那边了。拿,拿上我的弓弩,去守好楼梯间就行。要是弹药用完了可就糟糕了。”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们杀不光整个龙门近卫局的。”

就在两人似乎走入绝境时,一声巨响从大楼外传来,紧随其后的是地震般的巨大振动。还没等他们搞清楚情况,半个龙门近卫局大楼便砸入了大古广场内。

“!!”

“抓紧我的手!————”

龙门

近卫局与大古广场的废墟

当阿鬼再次醒来时,飞扬的尘土都已落回地面,自己身上则被厚厚实实的铺上了一层石灰。但也许是因为倒塌前位于最顶层,他奇迹般的没有被砸得断手断脚。

“......安!”

在短暂的缺席后,记忆再次涌回了阿鬼的脑中。想起受伤的同伴,他从瓦砾中坐起,环顾四周,这翼大楼已经完全化作废墟。但相比之前,却少了几分末日的味道。因为在废墟之外,龙门,依然伫立。

“咳...咳咳。”

安的咳嗽声从不远处传来,阿鬼立刻赶去,挪开压在她身上的石块。也许她没有阿鬼那样好的运气,但如果只是要活下来,也足够了。

“...咳...近卫局的人呢?”

“死了...大概吧,我把他们压制在楼下,恐怕现在只剩下尸体了。”

阿鬼将受伤的安抱起,他仔细的辨析着任何传入他耳朵的声音。远处的交战声,安的呼吸声,自己的心跳声,他了解到,龙门的战斗还未结束。

“我们...唔...去哪?”

“...回切尔诺伯格。”

龙门外环

“你有什么打算?”

诗怀雅问一旁的陈道,她们正追赶着整合运动的一支主力队伍。

“......我要放走整合运动,然后我们进贫民区追踪他们。”

“你这不是给了军队机会?”

“整个任务,都在于给军队机会。这是魏彦吾的命令——为了换取与军队的协议,所有整合运动的首领必须存活,并最终交由军队处置。近卫局的追击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目的是为了看好那几位罗德岛的干员,必要时俘虏一下整合运动的首领,免得惹军队不高兴。”

“你不怕罗德岛知道?”

“军队已经进入了整个世界的利益链中,也许他们自己还不知道,但全世界都在想着怎么讨好他们......虽然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些家伙。不过依我看,那个凯尔希医生不会不清楚这一点的。”

“......”

“阿米娅,听得见吗?”

陈接通了与阿米娅的通讯。

此时,在另一边。

“埋伏圈!近卫局正在缩小包围圈。”

“向贫民区方向突破,虽然我们没有弑君者的音信......但贫民区依然是我们唯一的出口。”

梅菲斯特正在指挥他的小队尝试突围,陷入重重包围中的他们似乎已经走到了结局。浮士德决定留下殿后,让剩余的小队带着梅菲斯特去与霜星汇合。

“......我希望哪怕是一个人,你也要活下去,不要死——这就是我最后一个愿望。”

“萨沙!!萨沙!!”

在梅菲斯特绝望的呼唤中,浮士德只身赴死。他不想被别人伤害,但也不想伤害别人,这也使得他的命运似乎只会有一个结局。

“别了,伊诺。”

他将弩矢搭在弩上,上弦。

他瞄准......

“Granaten aus aufpassen!(注意手榴弹)”

随着一枚木柄手榴弹被抛掷到整合运动与近卫局的战场中央,爆炸随之而来。在狭长的过道里,巨大的气压将自己的威力放大到了极致。冲击波贯彻了整个走廊,在一瞬间,不管是任何一方的人都被掀飞,即便是高大的牧群也无法留站定于地面上。

爆炸过后,浮士德用仅存的力气抬起头,看见了十几名穿着整合运动服装的人正从容的走向因为手榴弹而突然变得寂静的战场,他们的手中端着军队的突击步枪,而在他们整合运动外套的背部,用油漆写着“整合运动装甲掷弹兵”。

枪声与闪光很快取代了寂静与黑暗,浮士德在迷糊中感觉到被人抬起,随后便耗尽最后一丝意识,昏了过去。

龙门

贫民区

“你是......伊利亚的女儿,德柳米拉?”

凯尔希认出了被红摁在地上的弑君者的真实身份。

“闭嘴!你怎么配说我父亲的名字!整个研究所和所有的科学家,都被乌萨斯灭口了。”

“你是这么认为的?”

“你还敢这么说?!就因为你,因为你这个卑鄙的叛徒和谢尔盖一起出卖了我的父亲,出卖了所有其他科学家!”

“......你的发色和你父亲一模一样。”

“......你在说什么?你为什么......”

“别动。”

弑君者试着挣脱红的压制,但却是徒劳的,她无法与红抗衡。

“呃!”

“你想问,为什么我没对你的指控做出反应?”

“你这人渣!”

“人渣。你希望我是怎样的人?我是该胆小懦弱,贪图钱财和安逸......还是说,我应该残忍冷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现在的我,满足你的想象了吗?”

“我没想过......没想过你是个彻头彻尾没心没肺的冷血女人。”

“你在杀谢尔盖的时候,他是不是忏悔了?”

“......你怎么......”

“你知道他是亚历克斯和米莎的父亲?”

“哼,哈哈哈......我才没有杀谢尔盖。”

“怎么,这不是你们的计划吗?吸纳亚历克斯,杀死他的父亲,追捕他的姐姐。”

“计划是这样,但如果有一支猎兵小队的插手的话,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可能。更别说军队在遇见我们的第一天就已经把整合运动的各处都给渗透了。我们甚至都不敢去谈论这些秘密行动,却还是被知道了。”

“......那他会在哪呢?”

“呵,我怎么会知道?所有重要的人员,军警俘虏,罗德岛俘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他还活着。”

“既然不知道,你又是如何这么肯定的?”

“你以为米莎为什么心甘情愿的加入他们?她被带去见过她父亲了,只有这一个可能。”

“......红,动手吧。她已经没有价值了。”

“?!”

没有多言,红用匕首在弑君者的一侧颈动脉上隔开了一道小口子,随即放开了她。弑君者用双手捂住伤口,但还是难以完全止住那涌出的血液,只不过是能多活一小会罢了。她想说些什么,比如咒骂凯尔希永世不得超生,但她连做这种事的机会也没有了。红与凯尔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地,留下弑君者一人躺在地上,痛苦的挣扎,她的人生似乎在她眼前闪过,“这就是结局了吗?”她如此想到。

“Mediziner!(医疗兵!)”

呼喊声与向她奔来的脚步声将她拉回现实,几名军队的猎兵发现了她,赶来提供帮助。红切开的伤口不大,虽然头晕目眩,但弑君者尚有意识,戴着红十字臂章的医疗兵赶来。她从来没想到过,自己竟然会被军队的人所救——

一段时间以前

龙门

贫民窟

“你有什么能让我印象深刻的条件来换取我们对军队计划的支持吗?”

“我还以为情报人员的生命足以让罗德岛这么一个注重员工生命的企业同意了呢。”

特里斯科夫将军如此说道,虽然说他很清楚,凯尔希不会这么简单就宣布失败的。

“我们在无法确认情报真实性的情况下,你需要更多的条件来说服我。”

“那么......阿米娅的生命如何?”

“?!”

“一支所谓的‘整合运动’装甲掷弹兵会加入战斗,以防止在龙门内因为意外造成的整合运动首领死亡。罗德岛就包含在意外的范畴内,如果罗德岛的攻击......太过激进了,那么就不会有任何干员能活着撑回罗德岛了。”

“你用阿米娅威胁我。要我去杀死弑君者,驱赶整合运动出龙门?”

“没错,而且我相信你也清楚,杀了我不会改变什么。任务已经发布了,红阻止不了,Mon3tr也不行,但你可以。”

“......”

第一次,凯尔希感受到了在情报上处于劣势的滋味。她曾是那么的无所不知,可现在,她曾建立起的一切信息网对于军队来说,都不起作用。而任何渗透军队的尝试,却都以惨剧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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